油 嫂
石桥闲人
——本文谨献给为中国石油事业献生命献子孙的石油世家
油嫂名叫王桂花，现年四十三岁。二十多年前，石油队来到了油嫂家乡打井。油嫂的家乡当时未通公路，也没有安广播、电灯，村里很少有人进过县城。油嫂家里是村里的贫困户，父亲瘫痪在床，油嫂兄弟姊妹七人，油嫂排行老大，母亲和她是家里的顶梁柱。石油队来时，许多机器设备全靠人拉肩扛。公社号召“农二哥”支援工人老大哥，每村出三十个劳动力去搬运机器设备，每个劳动日八角，三角归本人，五角归生产队，每个劳动力每天评十分工分。油嫂的母亲恳求大队支书和生产队长给她家安排一个劳动力。经研究后，特照顾油嫂家一个名额。油嫂的二弟那年十六岁，才读高一，母亲准备叫二弟去，油嫂对母亲说：“不能耽误弟弟的前程。”于是，油嫂成了一百多个劳工中唯一的女性。一月下来，油嫂为家里挣了九元钱和300分工分。石油队的机器设备安装好后，劳工们纷纷回家务农去了。井队占了油嫂生产队的耕地，为了补偿生产队的损失，井队决定在油嫂生产队录用十名民工，油嫂留了下来，为井队烧开水和洗澡水。油嫂长得标致，人又勤快，石油队里的小伙子们说她是山窝里的金凤凰。石油队里的老张三十岁还没有找到对象，老张的爷爷是小资本家，爸爸又是国民党部队投诚的，介绍对象时，姑娘一了解到他的成分后，也就扭头走了。老张进石油队，是因为他父亲打井抢险时死在井架上后，顶替进来接受工人阶级的再教育的。老张为人憨厚，工作勤恳踏实，因成分原因，语言不多。油嫂在井队上时，井队小伙子们常常爱与她开玩笑，问她想不想耍石油工人，有的干脆问她老张怎么样。油嫂知道他们是与她开玩笑，也没有当回事。也有热心人去问老张，老张说自己成分不好，命苦，怕连累人家姑娘。老张在文革中被班里红卫兵揪斗和看到黑五类及其子女们的悲惨遭遇还记忆犹新。一天，老张路过澡堂时，突然听到一声巨响。老张凭直觉知道锅炉房出事了，老张最先冲向锅炉房，在锅炉房门口发现被气流和巨响震昏倒在地上的王桂花，老张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抱着王桂花直奔井队医务室。王桂花在半路上苏醒时发现张师傅抱着自己，挣扎了几下，然后顺从地被老张抱到了医务室。经医务人员检查，油嫂的脚被轻度烫伤，医生将烫伤处处理后，向前来了解情况的井队队长汇报了油嫂的伤情，油嫂从病床上挣扎着要下地，说自己没有什么事，能走路干活。队长叫油嫂先躺着，并叫老张暂时留下照顾油嫂。王桂花出事了的消息很快传到她母亲耳里，油嫂的母亲和她的三个弟妹哭哭啼啼地来到了医务室，见油嫂只是脚受了点伤，便止住了哭。油嫂告诉母亲说，是张师傅救的自己。油嫂的母亲叫她的弟妹给张师傅磕头道谢。老张赶忙拦阻，医务人员帮着劝阻说：“别这样，咱们工农阶级是一家嘛，我们张师傅可是一个好人。”第二天，油嫂的母亲来替她烧水，井队里一位老师傅对油嫂的母亲说，昨天救你女儿的那位师傅还没有谈对象，问油嫂的母亲，愿不愿意将大妹子介绍给他。油嫂的母亲说，回家同她爹商量后回话。中午油嫂的母亲同她爸商量时，油嫂的五妹哭着跑回家，母亲问她怎么回事，五妹说：“外面的小朋友说大姐被石油工人抱过了的。”男女授受不清的思想观念在油嫂家乡流行着。油嫂的父母觉得老张除了岁数大了点和成分差点，其他方面都可以，油嫂的母亲去问油嫂意见如何，油嫂说： “听父母的。”就这样，油嫂与老张建立了“恋爱关系”。一周后的星期天，油嫂家请老张上门吃饭，另外还请了几个长辈和生产队队长。“王桂花将嫁给石油工人了。”在偏僻的山村里，让姑娘们羡慕不已。油嫂的脚伤愈后，老张带着她来换她妈烧水，石油队的青年小伙子们见着桂花时，不再叫她小妹子，改叫张嫂子，叫得王桂花满脸通红，民工们也开玩笑的叫她“油嫂”，石油队的小伙子们觉得叫油嫂更有意义，也改叫油嫂，于是整个工地的年轻人都叫她油嫂，叫得王桂花和老张非常尴尬。生产队的人更是添油加醋的说与单位上的人耍朋友快得很。半年后，老张和王桂花办了结婚手续。又过了三过月，井队离开了桂花生产队，到别处去打井去了。井队搬迁时，老张经队长同意，将遗弃的材料收集起来，再用自己十多年的积蓄给油嫂和她家盖了油嫂生产队里唯有的六间瓦房，又用牛毛毡和铁架搭成猪圈和茅厕。油嫂没有随井队一起走。老张每年回家两次看望油嫂。五年后，油嫂和他们的两个孩子来井队耍了一个多月，正准备离开回家时，井队上发生了井喷，老张为了抢救国家财产不幸身负重伤，经抢救无效，献出了三十六岁的年轻生命。老张临死时，眼里噙着泪水，拉着油嫂的手说：“孩子他妈，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三人，更没有让你过上一天好日子，两个孩子还得拜托你一个人抚养成人，我到那里后，见着你父亲，我一定向他老人家道歉，当时我们井队里却是有紧急任务，不能回家给他老人家奔丧。”在场的上级领导和井队领导、医务人员一个个都忍不住掉下了眼泪。老张就这样离开了油嫂母子和井队。为了表彰老张的英雄事迹和照顾英雄遗孀，经上级研究决定，安排油嫂到石油基地当上了石油“五.七”职工，油嫂决定不再改嫁，一定要完成老张的遗愿。油嫂的二弟大学毕业后，分到老张哪个井队当技术员，二弟在井队上常对工友们说：“要不是我姐夫的资助，我和我三妹就上不了大学。”井队上的老工人偶尔提起老张。油嫂含辛茹苦抚养着两个孩子，从未向单位叫苦，她常对别人说：“我本来就不属于石油单位上的人，是孩子他爸用生命换给我的工作。”油嫂一直将老张的遗像挂在床头，伴她度过了十多年的风风雨雨。油嫂1999年下岗了，在基地摆了个摊。老大在石油学院读大二，是油嫂给他报的石油钻井专业，油嫂对别人说：“孩子他爷爷和爸爸都死于井喷，叫孩子一定要好好学习钻井技术，将来才好把井喷制住，才能给他爷爷、爸爸报仇。”老二在石油单位子弟学校读高三。在等上几年，我们的油嫂就可能享福了。
